贾樟柯的符号学：《山河故人》的30个细节隐喻

21

“无用”之作用

2007年，贾樟柯曾拍摄一部纪录片叫《无用》，讲述青年设计师马可和她的无用工作室，以及她的独立服装品牌例外exception。

2013年，彭丽媛出访俄罗斯时，她的服装出便来自无用工作室。普通国人知道了马可的名字。

《山河故人》的服装赞助正是例外。什么“无用”？又什么是“例外”？在本片中似乎很值得玩味。

（《无用》中的马可）

22

未来的复古趋势

从交通、通讯再到新闻插播，贾樟柯让角色和剧情紧跟时代趋势，但张艾嘉饰演的Mia是个例外。她年老、优雅、英语流利，看似十足西化，却完全不认同离婚的丈夫要算清各种日常的提议。

而她也是片中唯一没用手机的角色，开的车是一款澳大利亚50年代的汽车，放《珍重》用的是黑胶唱片。

这种明显有意的复古显然贾樟柯在美学上的一种主动选择，是时代发展裹挟前进中的一丝回流和抵抗。

23

两架飞机的坠落

第一段里梁子出走时，农用飞机坠毁；第二段梁子重病回乡，路边有人在烧纸祭奠。

第二段新闻插播中有MH370坠毁；第三段出现MH370家属每年去澳大利亚纪念的情节。

这种失去与祭奠，再加上Mia有可能是MH370死难者遗孀的身份，似乎显露出故人流散之中，情感羁绊在抵抗遗忘。

24

曾出现三架飞机

飞机的反复出现，成为一个重要的符号学意象：1999年，涛目击农用飞机坠亡；2014年，道乐孤自乘飞机从上海回来；2025年，道乐和Mia乘直升机游玩，接吻发生，忘年恋正式开始。

飞机是飘浮不定的庞然大物，十足的现代感却与故事营造的现实感格格不入，甚至呈现出某种魔幻现实主义，尤其农用飞机坠毁，看似平常，却又令人震惊。

25

陪伴涛的三条狗

三段故事里都出现了狗：1999年晋生送给涛一条狗，并讨论了狗的寿命问题；2014年离婚后的涛，一条狗陪在身边，涛把自己的彩虹条毛衣拆了给它织成衣服。

2025年故事结尾，涛带着狗来到大雪纷飞的家门外。这三条狗分别叫yoyo、麦穗、帅帅，第一个名字洋气，第二个和麦穗饺子对应，第三个像小孩的名字。

前面说过，动物是贾樟柯常用的符号。故人离散，仅有狗陪伴，孤独悲凉，大概还能看到中国孤寡老人的状态。

26

故国味道饺子

饺子的符号指向更加强烈，一种传统食物，古时一般逢年过节才吃，也有“上车饺子下车面”的说法，亲情和团聚的意味再明显不过。

1999年涛和梁子吃饺子，2014年涛给道乐做麦穗饺子，母亲的疏离瞬间被拉进，2025年涛包饺子时似听到远方呼唤，特写中有一只麦穗饺子。

胃的记忆是最持久的，能从所有的漂泊、流散中找到归途。

27

中国，我的钥匙丢了

1980年，梁小斌发表了著名的诗篇《中国，我的钥匙丢了》，其中“钥匙”象征青年一代在文革中失去的青春等美好事物。

1999年，梁子出走将钥匙扔向房顶，2014年涛将钥匙还给归来的梁子，2025年道乐脖子里挂着母亲给他的钥匙。在这里，钥匙即是家！

28

Go West

这是英国电子组合Pet Shop Boys的名曲，在西方具有非常丰富的符号意义，歌名出自美国西部大开发口号“Go West, Young Man”。

片中共出现三次：全片第一个场景，众人伴着Go West狂欢跳迪斯科；涛告诉父亲自己晋生恋爱了，父亲起身离座，涛望着窗外哼起这首歌；全片最后一个场景，涛在雪中起舞，旋律还是Go West。

贾樟柯曾戏谑地翻译为《走西口》，并说：“West 不重要，重要的是Go，往前走。”片中Go West总是指向未来，预示着变化和下一步，充满力量、血性和乐观。

29

珍重

这首歌来自叶倩文1990年同名专辑主打歌，片中出现4次：第一次是一对情侣到涛的店里测试卡带，第二次是梁子出走，涛回家的路上。

第三次是涛在火车上用iPad给道乐听这首歌，第四次是在Mia在中文课上给学生放这首歌。

听懂一首歌，就能听懂一个时代。与Go West指向未来相对，《珍重》指向的是过去和分别，过去是怀念，分别则悲凉，令人痛苦。

30

最后的舞蹈

结尾最后一个场景，涛带着狗来到家门外的空地，在大雪中跳起舞，面带笑容。这与开头第一个场景三位主角和众人跳迪斯科呼应。

开头是世纪末和新千年的狂欢，结尾是孤身一人的失落，故人流散，但涛依然笑着，透露出贾樟柯对于母亲（家国）的未来之希望。

这个结尾也会让人想起奉俊昊的《母亲》，片名和舞蹈构成双重对位，想必是一种致敬。

一个东西反复出现，便会具有符号学的意义。《山河故人》中还有许多值得玩味、引人遐思的细节，期待大家更多的细心发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