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代女医？中国有《女医明妃传》，朝鲜则“青出于蓝而胜于蓝”

文：沈持盈

在以往的国产古装剧中，我们眼中的御医形象大抵是谨慎讷言、久经世故的中老年男性，甚至在《金枝玉叶》《甄嬛传》这类宫斗剧集中，给后宫各位小主诊脉看病的太医也是如孙白杨、温实初之类的男子。

【电视剧《金枝欲孽》中，御医孙白杨在为后妃诊脉】

但其实在传统儒家思想中，“男女有别”人尽皆知，许多上流社会的妇女因男女之防，不愿请男医生诊治，因此在我国古代早就出现了专门为女子看病的女性医生。早在秦代记述法律及公文的《睡虎地秦简》中就有记载：“壬寅生子，不。女为医，女子为也”，意思是“壬寅之日出生的孩子，女子为医生，不吉利”，这也从一个侧面证明了在当时行医绝非男子专利，姑娘们也可以成为杏林妙手。

从汉代以后，史书上就有了女医生的身影。诸如汉武帝时期的义姁，就是历史上第一个记录在册的女医生。她悬壶济世，医术精湛，凡是接受过她的治疗的患者无不称赞。汉武帝得知后将她召入宫内，拜为女侍医，专为皇太后治病，深得其信任。除了义姁之外，诸如晋代的鲍姑以及最近大热的《女医明妃传》中的主角、明代的谈允贤都是著名的女医生。

【《女医明妃传》的播出，让人们对于古代女医生的有了新的认识】

东亚文化一衣带水，日本、韩国也向中国取经——两国的史书中，均有医女形象的记载。可惜的是，中国历代王朝几度更迭，但医生这一行业却依然是男性掌握着话语权，成熟的医女制度一直没有发展起来，也鲜少能有名扬四海的女医生。而反观朝鲜，尤其是李朝时期，在数百年的时间中形成了完善的医女制度，颇有“青出于蓝而胜于蓝”之势。

李朝太宗李芳远算是朝鲜医女制度的奠基人。李朝开国初期百废待兴，民众普遍处于吃不饱穿不暖的状态，身体素质自然可想而知。当时内宫中的女性大多体弱多病，但由于朝鲜半岛长久以来受程朱理学影响，“男女授受不亲”的观念深入人心，导致宫女生病却无法找男医生诊治，甚至出现大批宫女死亡的情况。

目睹这种情况，太宗接受臣子进言，决定开启“女医生养成计划”——从济生院（李朝的官方医疗单位及医疗教育机构）中选派了女童数十人，教她们理论、针灸、汤剂等医学知识——这便是第一批“医女”；若有后妃及贵族的小姐夫人抱恙在身，便派医女前往治疗。但毕竟十年树木百年树人，当时的医女严重供不应求，为了解决“女性看病难”的问题，太宗下令从官婢中选出年轻好学的姑娘送往济生院这种“医学院”进行培训。

到了世宗时期，医女的筛选、授课及教学实践都有了一套完整的流程：姑娘们从跨入培训学校的门之后，就必须熟读熟记《千字文》《孝经》等书籍，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“正三观”，确保其形成基本的道德准则及职业操守；另一方面也为后面的医学课做准备，毕竟大字不识的文盲学医是十分吃力的。熟读这些典籍后，姑娘们便可以接受先进的医学教育了。老师在教授理论的同时，还会带着学生们“实习”，以求其能够尽快独当一面。不断完善的医女制度使得当时的女医生在数量大幅增加，医术也有了很大的进步。

虽然世宗非常在意医女们的教育问题，但对于培养出师的女医生却始终不上心。当时的医女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，全靠皇上的“赐米”得以糊口，但伴君如伴虎，这种赏赐全凭王的心情，今天能不能吃上饭，靠的是王的一句话。在这种情况下，医女们纷纷想要找一个“金主”作为自己的终身倚靠，兼之许多王公大臣纳医女为姬妾不仅可以红袖添香，更能解决全家的看病问题，双赢的好事何乐不为，因此当时许多医女在“事业”和“米饭”中选择了后者，被贵族或者大臣纳为姬妾后便荒废了自己的技能，不再行医了。可以看出，世宗一朝的医女制度还是存在一定的缺陷的。

“创业易，守业难”，但好在世宗之后，李朝又出现了文宗、世祖及成宗三位不错的君王，使得接下来50年的时间中，医女制度得到了长足的发展：文宗下令医女每月可以得到朝廷发放的大米，这意味着女医生有了稳定的收入来源，毕竟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。

世祖颁布了《奖惩法》，相当于“医女职业技术标准”，规定了医女每月必须读哪些书籍，到期还需要参加技术考试，考的好的女医生可以“升职加薪”，成绩不理想者则会剥夺其行医资格。而成宗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完善了医女制度，将医女分为三等，每一年要进行一次“职业技术考试”。此外，医女的来源也不仅仅局限于官婢，民间十二三岁的少女，若怀有济世救人之心，也可以选择医女之路。

虽说前人栽树，但无奈到了燕山君一朝，朝鲜的各种制度在这位暴君手下“一夜回到解放前”，医女制度也不例外。由于燕山君本人荒淫无度，在位期间下令医女必须学习舞乐，甚至要向官妓学习承欢之术。

【李朝“暴君之最”燕山君的画像】

燕山君本人是个“宴会控”，经常集结各种王公贵族在宫内宴饮取乐，在宴会场合，也需要医女在旁侍候，其中更有不少医女成为“医妓”，失去了本职工作的她们只能陪玩陪睡，着实苦不堪言。燕山君在位的十二年，医女制度几近瘫痪，无论是被逼还是自愿，绝大多数医女都沦落成了贵族们的掌中玩物。

燕山君被废后，上位的中宗对医女制度进行了“拨乱反正”，禁止医女在宴饮上侍奉。甚至在发现有官员私召医女后勃然大怒将其革职。中宗的一系列政策给医女制度吹来了一阵清风，我们熟识的“大长今”——医女徐长今——便是中宗时期名闻半岛的女医生，她深受中宗信任，因为治愈了中宗的顽疾而屡获封赏，“大长今”的名号也是中宗钦定的。

【当年风靡全国的韩剧《大长今》】

虽说中宗作风强硬，但无奈燕山君一朝医女制度从根上腐败溃烂，上有政策下有对策，仍有不少贵族大臣偷偷地找医女寻欢作乐。兼之中宗之后的历任朝鲜君王对医女制度的轻视，光海君一朝甚至又重新公然允许医女为妓，导致李朝的医女从数量到质量的大幅下滑。

高宗时期，随着科技的发展，西方的先进技术冲击着当时仍然因循守旧的朝鲜，医术也不例外，医女制度一再受到打击。高宗在位后期，李朝成立了官方的西医治疗及教育机构——济众院，相对高明的西医医术逐渐成为朝鲜贵族女子们的首选，医女们的存在感越来越低，到了高宗末年，日本出兵朝鲜，并占领王宫景福宫，高宗在日本人胁迫下进行了近现代化的“甲午改革”，致使医女制度被废除，医女这一职业，也就彻底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了。